占卜師子鳴的生活手記

年輕時跟朋友聊到看電影，他主張「看電影前，該先做好功課，儘量瞭解一下情報，才決定要去做這件事，這樣才能看得比較全面」，我則是認為：「一部片子，如果必須要經過媒體或作者的事前解釋，才能讓觀眾看出個所以然，這樣的表演手法顯然是不夠好的」。

之後經過這麼多年，又看了不少電影，我現在依舊是認為：當下的演出，仍是很重要的，如果導演手法不好，不管他本想拍出什麼樣的好作品，最後呈現在觀眾眼前的，往往是一顆爛蕃茄。

但事前的功課，卻也真是該做的，那確實可以增加很多觀賞時的樂趣。

我想，這部電影最大的問題，就是取錯名字了，一開始就該叫「曹孟德」才對啊！甄子丹算是被陰了一記！

這部片子，主要是演關雲長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那段經歷，從誅顏良演到過五關斬六將（傳統戲劇裡，這段故事的專稱叫「千里走單騎」），這部片子擷取這段故事，該是想要透過兩個英雄的互動，拍出一個有別於傳統觀點的曹操跟關雲長，結果，曹操漂白成功，關雲長卻寫鳥了。

漢末天下大亂群雄並起，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，這是個什麼概念？就是地方軍閥不大鳥中央的命令，各行其是、自立為王，比如袁紹就是這樣，曹操當然也可以這樣做，但他選擇用天子的名義做事。這樣一來他對外也代表漢室，自然可以把一些心向漢室的人都收編進來。那曹操這行為，可以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，也可以說是在匡復漢室，這可以隨人自由解釋，三國演義採用的是前者，這部片子採用的是後者。

這時，一個有趣的問題浮現了：如果曹操是一個力挽狂瀾、匡復漢室的中興之臣，那麼劉備算什麼？關雲長又算什麼？所以照劇情裡的分類，劉備該屬於跟袁紹是同一個類型的人，就是懷有野心的諸侯，關雲長則是個被劉備欺騙的大好人。

所以這部片子為了幫曹操漂白，漢獻帝跟曹操算是君臣相得，獻帝更是個努力向上、甚得民心的好青年，劇中為了突顯此事，還特別安排獻帝與曹操等君臣，和其他百姓一同下田收割稻穀，關雲長趁機問獻帝，「對於被曹操宰制的生活滿意嗎？」，獻帝表示：「滿意極了，絕對好過被其他諸侯挾制」。獻帝當然嘛當然很滿意，隨便下個令，都有人甘願為他赴湯蹈火，還不敢說是皇帝的意思，都演成天子挾曹操以鎮諸侯啦。

好吧，既然曹操這麼正派，那關雲長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笨蛋？對啊，這就是重點啦，你把關雲長演成一個笨蛋，這部片子有什麼好看啊？不如改叫曹孟德，順便幫他立個廟算啦！這種講戰爭、講英雄的片子要精彩，要有戲劇張力，就是要各方勢力都有其立場，文臣武將各個都有本事，這才有較量的感覺，才會好看啊！一面倒的說曹操好、關羽笨的戲碼，有什麼讓人想看下去的念頭？

就這點來說，三國演義原本的手法還比這部電影好，羅貫中先藉許田圍獵鋪梗，後給劉備、馬騰這些人一個反對曹操的大義：衣帶詔，所以雙方就有了不同的立場，也才會有之後劉備趁隙逃出，關雲長千里護兩嫂的故事，這時關羽才會是個義薄雲天的大英雄，而不是電影裡那個受人蒙蔽的二杆子！（但這部電影為了突顯曹操的正義，卻把衣帶詔這件事完全略過。）

上圖是擷取自宣傳海報。

還沒看這部片子的時候，我就聽過這部片子的傳聞了，因為我認識個正妹超喜歡這部片子，聽說邊看就邊哭得淅哩嘩啦的，可是我看了簡介，還租過漫畫，怎麼看這劇情都覺得...這什麼鬼啊？會有老師因為幫學生頂罪，然後被開除，最後落魄而死？一個成年人會沒有處理這種小事的智慧嗎？但一直看到這片演到這段時，我的想法變了，漫畫跟簡介並沒有把這部電影的重點傳達出來，也許是翻譯問題吧。對劇情簡介有興趣的人可以點選下面的連結：

http://zh.wikipedia.org/wiki/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

那麼，該怎麼去理解這部片子？這部片子是在講一個女性勇於追求愛情的故事，主角是普通雌性人類生物，不是外星來的超人、不是改造英雄，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，智力水平一般，沒有特出天賦，有七情六欲，害怕孤獨寂寞，就是如同你我一般平庸世俗的人，會犯錯，會耍蠢，然後再從錯誤中慢慢學習，而更重要的是，這麼平凡無奇的人類，所處的世界也跟現實世界一樣不完美，好萊塢電影裡不可多得的好運在電影裡是完全看不到，還保證一定有跟現實世界裡一樣無盡的煩惱。

一開始為了彰顯這件事，導演選擇的幾個場景都是很有深意的，松子的父親，對她不是很溫和，就算到成年，犯了一點錯也是在餐桌上大吼小叫，這場景很經典啊，我是不知日本人的文化是否如此，這狀況在台灣倒常常聽聞，但我始終認為是很荒謬的狀況：有什麼事情，嚴重到一定要在餐桌上破口大罵？影響全家人的食慾？這是在告訴別人說「我的情緒最重要，因為我憤怒了，所以可以不顧其他人用餐的心情拍桌大罵，讓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」，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小孩，因為是給不懂溫和說理的成人養大的，會有點溝通能力的障礙，掌握不大住人際互動的潛規則，缺乏同理心跟現實感，甚至會在這個過程為了發洩壓力，養成一些不雅的習慣或癖好...咦，等等，劇中的松子不就正好是這樣的一個人嗎？

但以父親的角度看，次女久美一生下來就有了殘疾，醫藥費是壓力，診治的過程也是壓力，長期以來心情本不可能太愉快，而且對次女不免有愧疚感，會覺得是自己害的，是自己的責任，所以一定會比較關心次女，松子是長女，家裡還把資源拿去供她念到大學，應該要更成熟懂事才對，可惜並不是，松子就是會很白目地，跟臥病在床的久美說一些她絕不可能去做的事，這是要讓久美更傷心嗎？誰來當松子的父親，都會不免覺得這女兒真是不識相啊！因此難免會為了一點小事，就情緒失控的在全家用餐時拍桌大罵，只是他沒注意到松子的欠缺同理心，歸根結底，其實也是自己造成的。是啊，說到底大家都不是壞人，每個人都有他行動的理由，但不免都會顧此失彼，這就是處處殘缺而不完美的現實世界。

因為成長環境的不完美，造就松子本身的殘缺。一個缺乏現實感與同理心，溝通能力又差的一個人，大學剛畢業就跑去教不良少年？要怎麼樣才能做得好？所以松子在處理學生偷錢的問題時，會驚慌失措、判斷錯誤，她會一邊想著要委婉跟學生溝通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卻是「錢是你偷的吧！」，一邊為偷錢的學生向店家道歉，在無法獲得對方原諒的狀況下，為了息事寧人，又脫口而出其實錢是自己偷的，最後終於被學校解雇，並因恐懼父親的震怒而逃家，間接導致父親的粹死。之後的松子，再也回不了家，失去一切的保護傘，沒有任何前輩可以告訴她人生這條路該怎麼走，只能跌跌撞撞面對生活、面對感情，這樣的人，最後將要走向什麼結局呢？

會想看這部片子，一開始是因為徐靜蕾的關係，之前因為要找當年明月的部落格，看《明朝那些事兒》的連載，於是順便把排行在他之上的幾個部落格都翻過，那時徐靜蕾的部落格點擊率是排行第一，還破世界紀錄，第二是作家韓寒，不像現在排行第一的成了一個我沒興趣的股市名嘴。

本來只是很隨性的看看電影罷了，現在能夠讓我願意花點心思看的小說、電影不多了，大部分的作品斧鑿味太重，過於刻意，看了沒有休閒的效果，反而還有種被作者當白癡的憤怒感。不過，這部片子出乎意料之外的，讓我有點不一樣的感覺。

這部片子主題是兄弟鬩牆，這題材很有爭議性，非常容易引發討論，更重要的是，兄弟鬩牆、知己反目，本就是現實人生裡面會遇到的事。中國史上早有管蔡之亂、鄭伯克段於鄢，日本大名織田信長、上杉謙信也都幹過這些事。所以很多的小說、戲劇都會加入兄弟鬩牆的橋段，古希臘就有七雄攻打底比斯的故事傳世，《射雕英雄傳》也描寫主角郭靖親身經歷鐵木真與札木合的反目成仇，不少小說也以此為題材，比如瑪格麗特．魏絲與崔西．西克曼合寫的龍槍傳奇、傑夫‧葛伯寫的兄弟之戰。

不過我始終覺得，兄弟鬩牆這個題材，拿來當一個作品裡的橋段容易，要以此為主題，還要處理得好，很難！這種題材要寫得好看，最大的賣點，就是雙方得勢均力敵才有趣，所謂勢均力敵，還不能只有勢力或能力相當，最好人品跟性格也都要能相提並論才是高招。如果哥哥勢大力強，弟弟孱弱無助，這樣弟弟會被打敗是剛好罷了，看了只覺平淡無味！哥哥才智卓絕、人品高潔、弟弟邪惡卑鄙、無所不至，這樣觀眾也只會支持哥哥，精彩有限！

最好就是如金庸在《射雕英雄傳》裡藉札木合之口所說的那樣：「你是英雄，我也是英雄，蒙古草原雖大，卻只容得了一個英雄！」不過就算用這種作法，卻又必然會限定住題材，但又不是每本小說都得寫爭霸天下的咩，而且看過幾次，也不大會有什麼感動了，為了利益而翻臉，雖然總令人不勝欷噓，卻也還滿常見，太常見的東西又哪能夠引發讀者感動呢？所以真的要用兄弟鬩牆當題材，最好就是雙方性格本就不一，能力相當，立場對立，但人品卻又真是不錯，這就比較能夠發人深省。

這麼分析起來似乎很簡單，但實際上很難，非常考驗編劇的功力，特別是對人性的體會，對現實生活裡各種狀況的理解，都不能有絲毫偏差，畢竟只要劇情安排上有一點點不合人情、邏輯瑕疵，都非常容易被觀眾抓出來，落到那種地步，這作品就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囉。所以要能安排到環環相扣，鞭辟入裡，最後兄弟反目如水到渠成，偏偏涉入此事的每個人又確實頭腦清楚、品格無暇，這任務不該說難，該說是難如登天啊！

不過這麻煩到天崩地裂的難題，投名狀這部電影的編劇卻做得算還不錯。

這故事的一開始，就告訴大家，這是個亂世，主要的角色有三個，他們三個人從村子里聚集了八百個人從軍，然後在過程中，還得要邊擴大戰功，邊增加軍力，直到打下南京，平定太平天國之亂。而更重要的是，這三個主角的性格、出身，想法、做事的風格都是不大一樣的。

王家衛的片子，實在是需要在一個很安逸、輕鬆的環境下看，才能看得舒坦，不然大概看到一半就會忍不住想快轉了，可是真要快轉又不行，因為他的片子就是要用原本的速度看，引發的感覺才能最強烈。

這是今天趁駐店空檔看片後的第一個結論，錯誤的決策讓我理解到上述的道理，不過其實這也沒什麼，反正總會再有時間看的。畢竟王的片子，沒辦法只看一次就算，多半至少得重看個兩三次，才看得懂在講什麼。這是他的特色，一開頭的謎題往往要到最後才會揭曉答案，而偏偏整部片子，都圍繞在一開始的謎題打轉。這個作法早在東邪西毒時，王就玩過，2046也照著這樣玩。

不過也不能據此就說他沒新意，畢竟透過這種作法，也能讓觀眾不得不仔細看好電影裡的每個橋段，而且還不得不重看，就好像在解謎一樣。只是真要細論，故事的本身一般沒什麼特出之處，就好像村上春樹的小說，多半沒什麼劇情，重點是閱讀的過程所引發的感覺。而不斷的重看王的電影，被誘發的感覺就會更強烈。那種現代人在都市叢林裡，孤獨無奈的存在著的那種悲涼與無常感。我們終究將要理解到：We never live; we just survive.

不錯的作法，以拍攝技術來說，王的走法跟華卓斯基兄弟利用各種情節與謎題，不斷吸引觀眾注意力的作法截然不同，過程其實無趣很多，但是餘韻卻很強烈。至於具體情節的好壞，其實沒啥好說的，也不是筆墨所能形容的，畢竟重點不在那邊！

儘管如此，但是我看到其中一些橋段還是很有感觸，喜歡上梁朝偉的酒女白玲，讓梁朝偉用一次約台幣兩百元的超低代價跟他上床。劇中還特別拍她把梁給她的一張張小額鈔票存下來，放鐵盒子裡當寶一樣珍惜著，在他們別離多時而又重逢的最後，白玲說為了感謝他義助機票錢，所以那頓飯她請客，付帳時又找藉口說要暫時離開一下，從皮包裡拿出當初那疊鈔票，讓梁朝偉拿著那疊超小面額的鈔票去付帳，然後在門外偷看梁朝偉的反應。

白玲就是要用這方法讓梁朝偉知道，她是愛著梁的，所以就連當初梁朝偉付給她的錢，她都好好的收著。電影裡也特別拍出梁朝偉數著一張張的鈔票付帳，那種百感交集的神情。

看到此情此景，我本想到：癡兒，真愛哪需要這麼複雜的明示暗示，如果男方對你真有愛情，早在之前相好的時候，就該要表現出來啦！。人類，面對感情的時候，居然軟弱到連這些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清！